姑娘笑道:“我们店里并不当场交易——您定下纸张,七日之内我们送货上门,到时再当场付清。”
姑娘的笑意不卑不亢:“此处是诸位行家观纸、品纸、赏纸的佳所,怎可叫铜臭味玷污了这般清雅的气息?”
方书生油然而生出高雅的姿态——下颌角都抬高了!
是啊!
墨香铜臭!
纸更香!
他看上的纸,还有春天的气息呢!
方书生垂眸将住址写下,不自觉地也用双手递还给姑娘。
姑娘笑着将一张写着“半刀粉桃云母笺”的夹层硬宣递给方书生。
方书生拿着看,在夹层硬宣上看了一处小印,是一个小篆的“贺”字:“你们老板姓贺?”
姑娘笑而不语。
方书生如今对这个店子的老板产生了无比的好奇:“哪个贺家?能盘下这个位置的店铺、把里面修缮得如此堂皇还能拿到乔师的亲笔题字的人,整个京师城不会超过十个人……没听说过哪个世家姓贺呀……”
想了想:“可是丹东的贺家?辽东提督贺浅山的族人?”
姑娘依旧笑而不语。
方书生还想问,姑娘笑着向前走了两步:“由我带您将‘风’‘雅’‘颂’都逛一逛吧?您熟悉熟悉,下回您来便是熟客了。”
方书生止住了话头,跟着走,走到门口才发现整间偌大的厅堂,只有寥寥四五人在观纸,每个人身侧都有一位身着粉色缎面襦裙的或是姑娘、或是年轻妇人在跟随讲解。
其他人呢?
起码有二十来人冲进来的呀!
方书生抬眸一看,不知何时,厅堂的门口拦起了一道粗粗的红丝绒线,入口站着两个着深绛色长衫的俊朗小厮。
而庭院中,不知何时放置了四方八仙桌,招待上了茶水、四色糕点……
没进来的人就在庭院里吃茶看景。
厅堂出去一人,那条红丝绒线才被取下,放进一人……宽敞的厅堂,永远只保持着四五个人的数量。
方书生被惊呆了。
还能这样做生意?
别家看到这么多人,恨不得全放进去,求着你买、推着你买、逼着你买……这家倒好,人来了,他不接待!
不不不,他也接待!
他在庭院里请你喝茶!
方书生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昂贵的明前茶!
方书生站在门口,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买了半刀纸——店家以诚待你,你必得以诚回之啊!你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方书生咽了口唾沫,问那姑娘:“咱,这么做生意,赚钱吗?”
姑娘笑得婉约:“在咱们这么清雅的地方,不兴提银子。”
方书生连声“噢噢噢”。
红丝绒隔线被放下。
方书生走出来,他害怕别人以为他什么也没买,便将盖着小篆私印的夹层硬宣举得高高的,和庭院里自己并不认识的那伙人打了个招呼:“这家店真不错!送货上门诶!”
确实很贱
方书生忐忐忑忑地在家里等了五天,每天从学堂回来,第一时间去门房看有无包裹——不出意外,每天都没有。
到第六日,方书生沐休在家,躺在床上,无助地看空荡荡的墙和白花花的天花板。
这白真墙。
就缺一幅用粉桃云母笺画的工笔。
方书生翻了个身,软绵绵的枕头有些膈人,他手伸进枕头下方,摸到了一袋硬梆梆的银锭子,不由悲从中来:呜呜呜,他都凑够好些天,怎么纸还没来呀……
窗棂外适时响起丫鬟的声音:“大郎君,门房有位姓漆的纸行管事说与您有约……”
“咻——”一阵风从丫鬟的面颊拂过。
丫鬟好像看到一抹残影从眼前疾驰而过,再一抬头,那抹残影早已消失在了拐角。
京师的塾学真厉害呀,这么一两个月竟然把他们家四体不勤的文弱少爷培养成了武状元,真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啊……丫鬟如是想。
方书生刚去门房,便见一位身形板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子不卑不亢地手里捧着一只深绛色的四四方方的木头盒子,安静呆在门房处。
年轻男子一回头,便与方书生颔首行礼:“方郎君久等,这些天一直在等您沐休之日。”
方书生很激动,三步作两步:“其实我一早就同门房交待过,若有纸行的人来,将装着银锭的香囊给你们就是!无须等着我在家时上门!”
年轻男子斯文含笑摇头:“怎可如此轻慢了您!宝剑赠予英雄,您慧眼识珠结缘的纸张,必要您做打开它、触摸它、感知它的第一人呀。”
年轻男子说着,将木头匣子放在洒满阳光的桌上,交给方书生一枚铜质钥匙,便半退一步,让出一个宽敞的空间,给方书生足够的面积表演。
方书生握住钥匙,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咔哒”一声,铜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