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紧绷的脸稍微松弛了一些,自己也算是看着长大了一批批小孩儿,但每次薛清极跟得了什么大病似的胡言乱语,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带孩子的时候哪个流程出了问题,这会儿看看隋辨这老实巴交单纯善良的傻货,顿时又重拾自信。
薛清极的面色略有变化,正要开口,却听见原本一直嘟嘟囔囔的赵红玫忽然唱起了歌。
这女人疯疯癫癫,唱的五音不全,却依旧能听出是一首哄小孩儿睡觉的儿歌。
几人不明所以,却见徐盼娣似乎有了反应。她慢慢地扭动着头,一寸寸抬起看向赵红玫。赵红玫之前还麻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来,她越唱越高兴,尽管身体上的痛苦折磨得她浑身冷汗,却仍将儿歌唱到了结尾。
严律心中多少猜到了些将要发生的事情,也不再跟薛清极较劲,抽着烟继续给赵红玫灌进自己的灵力,以维持她现在能看到女儿的状态。
赵红玫唱完,四周也安静下来。
徐盼娣以撑着身体勉强跪坐在地上,董鹿和肖点星一左一右手持符纸为她续着灵力,她看着赵红玫,含着泪无声地喊了一声“妈妈”。
赵红玫摆了摆手,傻笑道:“去吧妞妞,去吧,再见你一回,妈已经心满意足啦。”
这话出口,严律听到自己心脏石头落地的声音,却又感到这落地的石头溅起一片尘土,弥漫飘荡在他的心头,难以分辨其中滋味,只觉得朦胧中有一丝惆怅。
斜一眼旁边的薛清极,见他已慢慢站起身,嘴唇微抿,眼神难以遮掩地露出困惑与茫然。
徐盼娣哭着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心,又指了指赵红玫,意思是担心她。
“你去吧,我不做神仙了,你也做不成了,”赵红玫拍着巴掌道,“你走吧,妈也要走啦!去你说的那个什么地方,能把妈的病治好,把脑子里的癫虫捉住以后就没人嫌弃妈啦!”
徐盼娣哭着比了个数钱的动作,又比划了半天,其他人都没太看懂,赵红玫却哈哈笑:“好,好!床垫下头,我知道啦,知道啦,不告诉别人……你们不知道,都不准知道!”
她看着周围几人,眼神凶狠地嘟囔后半句,肖点星急忙点头:“放心,我们都是聋子!”
徐盼娣破涕为笑,目光依旧不舍地看着母亲,又指着赵红玫的比比划划,然后狠狠地摇头。
“嗯,不折腾啦,不找神仙也不做神仙了。你先走吧,等妈下去了就找你……”赵红玫像个小孩儿似的用手指戳戳脸颊,又比出一个戳徐盼娣脸颊的动作,“咱俩永远都是妈妈和妞妞。”
徐盼娣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忽然从地上强撑着站起来,对着董鹿鞠了个躬,又对着肖点星鞠躬,再转向隋辨和孙化玉、薛清极和严律甚至是黄德柱,挨个儿地鞠了一遍,双手合十地拜了拜。
严律心中暗叹了一声,摆了摆手。
“放心,你妈妈既已被寄生,仙门也不会不管。”董鹿擦了擦眼泪,挤出笑道,“除了她身体的问题,我们也会尽力联系她以后的去处问题的。”
徐盼娣好似终于放下了个什么千斤重的东西,身体越来越轻,整个儿浮了起来,淡金色的光自体内涌出,绒绒地给她镀了个边儿。
“要上路了。”严律低声道。
赵红玫仰着头笑着看着女儿的魂儿,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出。
董鹿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盘腿而坐,掐了个稍显复杂的印后闭眼吟诵仙门送走同门时常念的往生轮回词。
徐盼娣的模样逐渐发生改变,死前留下的疤痕都已消失,脚腕的抓痕也消散开,一切生前的伤害都化作尘烟,又变成了干净健康的样子。
她在逐渐聚拢的淡金色光芒中最后一次看向赵红玫,嘴唇未动,却有声音传出:“妈妈,你要再来找我。”
这一声“鬼言”过后,她小小的魂魄终于随光而散,无风而起,冲破了隋辨设下的阵,化作点点光斑于夏夜中无声无息地飘散。
阵中还要在这世上继续活着的人与妖目送着一个魂魄的离去,心中感慨万千,却都化作一声叹息。
严律活了千年,早已看惯了这种魂归轮回的场面,见赵红玫仍旧痴傻地坐在地上看着女儿消散的方向,对孙化玉示意一下,后者立刻明白,在严律收手时给赵红玫的头顶落下几针。
或许是真正地和女儿道了别,赵红玫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狂乱,木讷地任由孙化玉给自己扎针。
小辈儿们终于完成了一件事,脸上却没有多少轻松,今夜得到了薛家两口子的线索,却比想象中更加难以接受。
严律站起身,这会儿终于有了功夫去收拾自己千年前养出来的“败笔”,一个健步窜过去,朝着薛清极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骂道:“我今儿晚上就给你联系精神病院床位,你小子——”
他这一巴掌落的其实并不重,却见薛清极朝前倾斜了一下,用手捂着自己的鼻子,一股热乎乎的鼻血竟然顺着手指缝向下流淌。
严律的声音一下卡了壳,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