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利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这太难以理解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表现得像是一名真正的善良艺术系学生。
“……”
加尔文却没有回答他。
他与维吉利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一小会儿,然后他脸色苍白地对维吉利摇了摇头。
“我觉得我需要一些止痛药,我的背在疼。”
加尔文没有再提起安娜女士还有她那条倒霉的老狗。
维吉利给了加尔文他想要的止痛药,还有些柠檬水以及容易消化的燕麦粥。
加尔文就像是年幼的小鸽子一般温顺地吃完了维吉利给他准备的一切食物,然后便搭着毯子在床上睡着了。
枪伤带来的失血过多让他远比普通人虚弱很多,更何况他背上的翅膀就像是肿瘤一般汲取着他身上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维吉利在加尔文的床边坐了一会儿,他呆呆地看着加尔文的睡脸。
平心而论,现在的加尔文美貌程度大不如之前,他是那样的虚弱,苍白,消瘦而憔悴。
但维吉利却发现自己仿佛比之前更爱他了。
他几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好让自己不至于像是食尸鬼吞噬食物一般俯身去啃噬加尔文没有血色的嘴唇。
【有的时候,我真想就这样将他切成碎块,然后一口一口吞到肚子里去。】
维吉利在心底轻声细语道。
他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个欲望而迎来其他人格的攻击,但他唯一等到的却只有沉默。
【……】
【你们可真是……真是一群病态的家伙。】
极度的兴奋让他感受到了针扎一般的刺痛,他轻微地打了一个寒颤,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企图靠近加尔文。
但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行为(哪怕这让他的肌肉产生了痉挛)。
“祝你有个好梦。”
维吉利轻声地说道,然后离开了加尔文的卧房。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加尔文却在睡梦之中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的眼球在眼皮下方不正常地转动着,表情逐渐变得痛苦而狰狞。
他正在做梦。
一个噩梦。
加尔文梦见了达林。
只不过现在出现在加尔文眼前的达林并非是鬼魂时那副腐烂的模样……但也没有好多少。
它有着一身白毛,并不漂亮的那种,因为年纪很大的缘故,尾部和腋下的毛微微有些发黄。它显然不是那种十分漂亮的狗,它的头与身体不太成比例,而微微突出的眼球以及耷拉的耳朵更显示出它杂种犬的血统。
更何况它还很瘦,非常瘦,肋骨一根一根地自腹部凸起,远远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具狗骷髅。加尔文猜想那是因为癌症所导致的——他看着达林的嘴,它非常狼狈地张着嘴,下巴上挂着一团令人作呕的肿块,癌症让它的整个咽喉都肿了起来,它不得不将舌露在牙齿外面,口水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着。
即便是对宠物医学完全没有任何了解的加尔文也能看出来它的痛苦,癌症让它完全没有办法进食,它正在忍受着剧痛和饥饿。营养不良让它身上的毛都开始脱落,这愈发让它看上去丑陋而恶心。
加尔文缓慢地朝前走去。
以达林为中心,萦绕在梦中的白雾一点一点构建出了现实的轮廓。
加尔文看见了一间陈旧的小屋,光线昏暗,气温炎热。
一盏看上去已经有九十岁的吊扇在已经斑斑勃勃的天花板上艰难地晃悠着,仿佛随时会掉下来将下方老妇人还有老狗绞成碎片。
安娜夫人正在沉睡,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黄色睡裙,裙摆下方探出两条松垮却细瘦的腿。她的腿像两边岔开,整个人宛若尸体一般瘫在一张少了一只腿的破沙发上。她的头歪向一边,一丝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淌,打湿了她的肩膀。
她比加尔文曾经见过的那个老妇人显得更老,更憔悴。
加尔文没有理会她,他认真看着的对象是达林。
虽然看上去它也跟它的主人一样,只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但实际上它并未真的沉睡。
它只是无法动弹。
看清楚了它现在的模样后,它的痛苦更加鲜明地向加尔文扑来。
“呼……”
“呼……”
“呼……”
加尔文曾经在宠物医院里听到的那种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耳边,那是因为它的呼吸也因为舌头的缘故变得格外艰难。
他低头看着那只被病痛折磨得脱形的动物,本以为自己迎接的应该会是一双浑浊而痛苦的眼睛,但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镶嵌在那瘦骨嶙峋而异常丑陋的身体之上,这只老狗的眼瞳却一如幼犬般纯净而温顺,就连它的痛苦也显得是那样的温和。
达林的眼神像是闪电一般击中了加尔文,那种巨大的悲哀与怜悯炸弹般在他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