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虽然不知道他们最后的商议结果,却很好猜,约莫是打算等他中考完再给他讲离婚的事。
多可笑。
一个对他心怀愧疚的父亲,一个见到他会做噩梦的母亲。他们也有最后为他考虑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尽力拼凑完满的假象,裴川便也配合入戏。
只是他清楚,他的心是凉的,凉成了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
八月份蒋文娟搬出去住了,她撩了撩耳发,对着儿子说:“妈妈要去出差,过段时间会回来,你好好学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没有,一路平安。”
蒋文娟在儿子冷静幽深的目光中,生出了些许慌张,然而她还是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
裴川知道她迫不及待投向她的“幸福”。
等蒋文娟走很久了,裴川回到房间。他按下手中的红色按钮,耳机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男人带笑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久才来?”
蒋文娟回答:“得和我儿子解释一下要走挺久,我给他说我出差去了。”
“你这样也不行,总得告诉他真相吧。”
“我知道,可他不是要中考了嘛,我和裴浩斌商量了,等他考完再说。”
“那……”男人的声音有些犹豫,“你们离婚了你儿子跟谁啊?”
那头久久的沉默。
裴川冷冷按下结束按钮,然后他把窃听主控按钮销毁了。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在电子科技方面有这样的天赋,他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蒋文娟真的是去出差。可他的母亲依然在他还没有彻底长大这年弃他而去了。
他这双残缺的、会给人带来噩梦的残肢,这辈子再也不要给任何人看见。
绝色
二零零五年一月份, 冬天的凛冽初初到来,讲台前的老师推了推眼镜, 严肃地说:“同学们, 今年是你们初三的最后一年了,下学期你们来学校, 就已经是初三下的学生。老师希望看到一个全新面貌的你们, 假期在家好好复习, 我们七班一直是所有班级的表率,希望今年老师能收到所有孩子考上一、三、六中的消息。”
初三的学生们受到鼓舞, 大家齐齐应声好!
“那么, 接下来就放寒假了,大家注意安全, 不要去河、塘处玩水, 祝大家有个愉快的新年!”
“曾老师新年快乐!”欢呼声渐起,曾老师笑着摇摇头,都还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小少年啊。
花婷背着书包愉快地和贝瑶走在一起:“瑶瑶你真厉害,考了我们班第三名。”
贝瑶笑笑,裴川才是最厉害呢。如果不是和他一个班, 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年级第一一直是裴川。
两个小少女在岔路口分别,花婷用力地摇摇手, 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明年见!”
“明年见!”
贝瑶回家的时候, 天空又飘起了雪。
“瑶瑶快进来, 看什么呢!”
“妈妈。”贝瑶回头, 看见了出租屋门口抱着孩子的赵芝兰。
小贝军才十个月大, 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到处看。见着姐姐了,小手乐得直挥舞。
赵芝兰被他小手打到脸颊,把他裹好哭笑不得:“就喜欢你姐姐是不是?见到你亲爹都没这么兴奋。”
小婴儿贝军捕捉到母亲话里姐姐两个字,咿咿呀呀跟着重复:“结、洁洁。”
贝瑶鼻尖蹭了蹭他暖乎乎的脸颊,笑着纠正:“是姐姐。”
“洁洁。”
小贝军第一个学会的词语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姐姐。
赵芝兰说:“晚上回家收拾下你要带的东西,今年我们去外婆家过年。”毕竟带着这个“不合法”的二胎,去娘家那边过年贝瑶的外婆还可以搭把手看一下孩子,怎么想都是最佳选择。
贝瑶作为一个未成年,压根儿没得选,她点点头,晚上跟着贝立材回去收拾东西。
“爸爸,我下楼一趟。”
“好,早点回来啊。”
“嗯。”
贝瑶踏过潮湿的路面,今年一月份c市雪还没有积起来,天上下着半个指甲盖大的小雪。
贝瑶下楼,正好遇见了外出的裴川。
少年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他拉链拉到了喉结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两人甫一见面,都停下了脚步。小雪落在她眼睫,贝瑶杏儿眼染上点点笑意:“裴川,你怎么出来啦?”
“帮我爸拿信。”
那信寄错了,寄到了对面某家人的邮箱。邮差刚刚打电话过来道歉。
贝瑶跟在他身后,看他去对面把厚厚的信封拿出来。
裴川回头,就对上了她湿漉漉的双眼。他脚步顿了顿:“跟着我做什么?”
“今年我得去外婆家过年,再见就是明年春天了,裴川,新年快乐!”
“嗯。”他轻声道,“新年快乐。”
“我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她